主母有喜

第16章

“让你掌家是看中你，你却推三阻四，违逆婆母，倒像我要害你似的，淮哥儿当真是娶了个好媳妇！”林氏语气不善。

何明珊放下茶盏，走到姜梨身边，拉起她的手，劝道：“大嫂嫂，我知晓管家不是易事，可凡事没有生来就会的，总得慢慢学着嘛，我也定当全力助你。”

“母亲仁厚，信任你，才给你这机会，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呢，你就快应下，别惹母亲生气了。”

婆媳俩人一唱一和，姜梨再推辞，可就真成了不识好歹，不敬婆母。

她不动声色抽出自己的手，向林氏道：“儿媳多谢婆母看中。”

林氏面色缓和，扬了扬眉眼，“这不就对了嘛。你应知晓淮哥儿回府一事吧，他刚进京，这些时间不少公务要忙，但接风宴仍要操办。”

“不过不必大办，只消请些家中亲戚以及京中关系不错的人家便好。切记，如今江南水患未平，不要铺张浪费。”

竟是在这儿等着她！

姜梨原还心中纳闷，就算她这些日子再足不出户，但像谢书淮回京这种大事，也不至于一点儿都没察觉。

想必林氏这段时间没什么动静，都是在筹谋这事儿。

可姜梨拒绝不能，只得乖巧应是。

林氏今日做这一出大戏，就是为了把中馈交给姜梨。

如今戏演完，她摆了摆手，“行了，你们都出去吧，我要午睡了。”

“是。”姜梨三人齐声道。

从葭苍斋出来，何明珊同姜梨并肩而行。

“嫂嫂，怎么不见你另一个陪嫁丫头？”她似闲话家常般问着。

“今儿天气好，出去踏春，回来后突然贪嘴，想吃些糕点，便差遣她去替我到新开那家铺子买些。”

姜梨侧头看她，淡笑，“二弟妹真是细心。”

“不过平日里帮母亲操持大小事务，总留心着大小事情惯了。日后嫂嫂管家便知道，府里琐事，烦人着呢。”

何明珊贴心道：“我最开始帮母亲管家的时候，也是处处生疏，嫂嫂若有什么难处，只管寻我。”

姜梨颔首，“那就有劳二弟妹了。”

陶歆因为伺候林氏就寝，出来的慢了些，远远在俩人后头。

见姜梨与何明珊说说笑笑，妯娌情深的样子，唾了一口，神情不屑。

与何明珊说完话，姜梨穿过垂花门，回了松云居。

“主儿，夫人给您中馈，这不是喜事，您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。”欢颜看姜梨愁容满面，问道。

“林氏，哪有那么好心啊！”姜梨叹了口气。

“人都道婆母给儿媳中馈，是婆母仁厚，可哪有刚嫁进来便给的。我如今在侯府，尚没有根基，从姜家带来的那些丫鬟婆子，跟我也不是一心，根本没有可用人手。”

“永宁侯府家大业大，当家主母，管的可多着呢，外头的田产农户、庄子宅院、铺面经营......这一桩桩一件件，哪个不需要主母看管。”

听姜梨讲起管家的事情，欢颜露出好奇神色，仔细听着。

在姜梨回姜府之前，她就是府上做杂活儿的小丫鬟，平时根本没有接触这些的机会。

这些，都是女子在这世上安身立命的本领，有机会，她当然得好好儿学学。

她知道，自家少夫人很厉害，虽不知少夫人在哪学的，但她知道，要是她能学来一成，她往后的日子就必定不会难过。

姜梨见她好奇，详细道：“田产方面，需得知道，家里有多少水田、多少旱田；又分别有多少是良田，多少是次一等的。”

“还需要核算账目，看看旱年、丰年收成如何，平常的年份收成又如何。知晓了这些，与普通百姓的收成比对一二，看看各处农户管事有没有做假账，贪银子。”

“若是碰上精明些的管事，把账目粉饰干净了，也不能大意。”

“还得查查庄子上有没有添丁，却被藏起来的，查查管事有没有克扣农户的，查查农户有没有帮着管事欺上瞒下，暗中开垦荒田，从而耽误咱们府上田地耕种的。”

姜梨打理陆家几十年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多了去，想出什么法子贪银两的都有。

她说的口干，喝了口茶，继续道：“诸如此类，数不胜数，所以需要时不时地去庄子上瞧瞧，让做事的人警醒着点，让他们知道，主家不是好糊弄的。”

“但御下之道，不能过宽，但也不能过严，其中火候需得把握好，这里面学问可大着呢。”

欢颜没想到，单单只一个田地方面，就有这么多门道。

她咽了口唾沫，捂着脑袋，“主儿，您别说了，单就这些，就够我学一辈子的了！”

姜梨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，“谢氏乃是世家大族，一大家子人要养活，自然不好打理。”

说完，她想到了上一世，语气颇为感慨。

“一个大家族，想要蒸蒸日上，屹立不倒，靠的可不仅仅只有男人在外面建功立业，争取功名。”

“大家族，往往都是先从里面开始败的。后宅，若是没有一个好的主母，打理好种种事宜，那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供给开销啊！”

“那您就是因为这些，才不愿意当家的吗？”欢颜问道。

姜梨摇了摇头。

“旁的人家，这些琐碎事情，虽千头万绪，但时间长了总能捋顺。可侯府，嫡出的二房、三房，四房、庶出的长房，各房利益倾轧，互相算计，就是一团乱麻。”

“白花花的银子，谁不想要？若想把家管的明白清楚，免不得要触动这些人的利益。”

“可若是像婆母一样，随便敷衍了事，得过且过......”姜梨重重叹了口气。“我没有个能全力护着我的夫君，没有背景强大的母家，更没有一个登科做官的儿子！”

“家当的好了，那是应该的，没人会念着我的好；若是当的不好了，银子收成少，那便全是我的错。”

这些，都是姜梨上辈子，不知道跌过多少跟头，付出多少血泪得来的经验！

上辈子，单单一个陆府，就够让她劳累，更遑论如今几百号人口的侯府。

而且，就算她把侯府管的再好，银子也不会落入她的口袋。

她重活一辈子，是来侯府享清福的，不是来当老妈子。

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，她不愿意做。

可侯府这么多夫人、少夫人，这中馈偏就落到她身上！

姜梨愁绪满肠，但她一向看得开，消沉了一会儿，又豁然起来。

“车到山前必有路！说不准明儿我就能找到法子，把中馈还回去。”

“总归现在账本还没送来，走，欢颜，咱们做玉露梨花糕去！”